案情簡介：

黃鐘俤原系福州晉安區戰某村五保戶村民。2001年5月1日，黃鐘俤立下一份遺囑稱：由于其本人早年喪夫失子，操勞過度致雙目失明，生活無法自理，幾十年來由娘家侄兒黃某1照顧其生活起居，并承擔一切費用，故在其去世后愿將坐落福州市晉安區新店鎮戰某村下柳3號院內屬其所有的私有房產包括公有的大小廳堂、廊、天井等屬其應得的部分一并歸黃某1繼承。2003年8月27日，黃鐘俤去世，無其他法定繼承人，其喪葬事宜由戰某村民委員會辦理。

2011年7月1日，黃某1以遺贈糾紛為由起訴同胞兄妹黃某2、黃某3至法院，請求確認將姑母黃鐘俤坐落于福州市晉安區間面積約14.95平方米平房一間及閣樓一間等歸黃某1所有。該案件經法院調解，雙方當事人自愿達成協議：遺贈人黃鐘俤所有的坐落于福州市晉安區間面積約14.95平方米平房一間及閣樓一間歸黃某1所有。法院據此出具（2011）晉民初字第2085號民事調解書，現已生效。2011年，案涉房屋被列入征收范圍，黃某1在辦理該房屋征遷手續時，戰某村民委員會對該房屋歸屬權問題提出質疑，并請求法院撤銷相關房屋拆遷安置協議。

一審福州晉安法院觀點：

戰某村民委員會提起本案第三人撤銷之訴的理由為根據1994年施行的《農村五保供養工作條例》第十九條規定“五保對象死亡后，其遺產歸所在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所有；有五保供養協議的，按照協議處理。”，黃鐘俤生前系該村五保戶，其死亡后的遺產及案涉房屋應歸戰某村民委員會所有；且黃某1與黃某2、黃某3（2011）晉民初字第2085號遺贈糾紛案件中，黃鐘俤于2001年5月1日所立《遺囑》不是黃鐘俤真實意思表示，屬于無效遺囑，故該案調解書中關于“遺贈人黃鐘俤所有的坐落于福州市晉安區間面積約14.95平方米平房一間及閣樓一間歸黃某1所有”的調解協議內容部分應予撤銷。據查明，戰某村民委員會所依據的1994年施行的《農村五保供養工作條例》已廢止，新的《農村五保供養工作條例》（2006年施行）并未規定五保戶死亡后的遺產歸所在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所有。因此，戰某村民委員會以1994年施行的《農村五保供養工作條例》為法律依據主張其為案涉房屋所有人，法院不予支持。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55條“集體組織對‘五保戶’實行‘五保’時，雙方有扶養協議的，按協議處理；沒有撫養協議，死者有遺囑繼承人或法定繼承人要求繼承的，按遺囑繼承或法定繼承處理，但集體組織有權要求扣回‘五保’費用”規定，黃鐘俤生前已立遺囑，愿將案涉房屋由黃某1繼承，戰某村民委員會在未提供證據證明遺囑非黃鐘俤真實意思表示情況下，主張撤銷（2011）晉民初字第2085號民事調解書并要求案涉房屋歸其所有于法無據，法院不予支持。

二審福州中院觀點：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55條“集體組織對‘五保戶’實行‘五保’時，雙方有扶養協議的，按協議處理；沒有撫養協議，死者有遺囑繼承人或法定繼承人要求繼承的，按遺囑繼承或法定繼承處理，但集體組織有權要求扣回‘五保’費用”規定，黃鐘俤生前已立遺囑，愿將案涉房屋由黃某1繼承。戰某村民委員會未提供證據證明遺囑非黃鐘俤真實意思表示，且1994年施行的《農村五保供養工作條例》已廢止，新的《農村五保供養工作條例》（2006年施行）并未規定五保戶死亡后的遺產歸所在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所有，故一審法院駁回福州市晉安區新店鎮戰某村民委員會的訴訟請求，本院予以支持。

再審福建高院觀點：

2011年7月1日，黃某1以遺贈糾紛為由起訴黃某2、黃某3至法院。該案經調解，一審法院于2011年9月3日出具（2011）晉民初字第2085號民事調解書，該調解書確認案涉房屋歸黃某1所有。同年，案涉房屋被列入征收范圍，黃某1依據上述調解書主張其是案涉房屋的所有權人，并向拆遷辦遞交了上述調解書，而戰某村民委員會亦向拆遷辦對案涉房屋的權屬提出異議，故案涉房屋征遷工作暫緩。此后,黃某1就案涉房屋的權屬問題分別于2012年4月在《東南快報》上刊登相關信息、2014年2月在福州市便民呼叫中心12345進行投訴、2014年9月向區信訪局進行投訴，而相關部門在調查核實后亦作出回應，戰某村民委員會作為案涉房屋的權屬異議人至遲在多部門調查核實過程中即應知道或者應當知道上述調解書的存在，但該村民委員會直至2018年10月25日才提起本案訴訟，顯然已超法律規定的提起撤銷之訴六個月的期限，故其訴請不應予以支持，一、二審判決駁回其訴訟請求，并無不當。

蔡思斌律師評析：

看到這宗案例，我第一個感興趣的是黃某1訴黃某2、黃某3遺贈糾紛在一審法院竟然能夠立案，實在厲害。畢竟黃某1、2、3均不是被繼承人黃鐘俤的法定繼承人，黃某2、黃某3亦不是受遺贈人，與案件并無利害關系。正常情況下，是很難通過立案審查的。這立案一關闖過之后，各方當事人達成調解倒是順理成章。本案立案思路及招數值得學習。

第二個興趣點是村委會依據1994年施行的《農村五保供養工作條例》第十九條規定“五保對象死亡后，其遺產歸所在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所有；有五保供養協議的，按照協議處理。”要求確認遺產歸村委會所有，這個權利到底是何種權利？如參照《繼承法》規定，視為死亡之時繼承發生，則相應所有權即歸繼承人所有，當事人取得物權。但考察一二審法院審判觀點，個人感覺一二審法官內心傾向于認定為類似債權或者期待權，在村委會沒有申請辦理所有權變更手續且該條規定后續又被廢止的前提下，認為村委會沒有實際取得房屋所有權，無權撤銷拆遷安置協議。

第三點倒是有點佩服省高院法官，完美避開上述法律爭議，不就當事人主張取得房屋系何種權利進行探討，而另行以超過撤銷時效為由駁回當事人再審申請，簡直是完美。

改判要點

案例索引：(2020)閩民申3764號、(2019)閩01民終5338號，以上涉及人名均為化名。

蔡思斌

2022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