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四條對夫妻共同債務作出了規定：“夫妻雙方共同簽名或者夫妻一方事后追認等共同意思表示所負的債務，以及夫妻一方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以個人名義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屬于夫妻共同債務。夫妻一方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以個人名義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不屬于夫妻共同債務;但是，債權人能夠證明該債務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或者基于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的除外。”
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家庭生活與市場經濟存在越來越多的交叉，這也導致了審判實踐中，當事人的舉證責任如何分配，如何認定“家庭日常生活需要”、“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成為案件審理的難點。債權人如主張借款人所負債務系夫妻共同財產，就應舉證證明該債務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此種情形下非舉債配偶一方如主張涉案債務并非夫妻共同債務，此時法院對于舉證責任該如何分配，對債務性質該如何認定？
上海一中院在債權人舉證證明債務關系存在，且符合當地家庭日常生活范圍的前提下認為非舉債配偶一方如主張涉案債務并非夫妻共同債務，則應當舉證借款金額明顯超過家庭日常生活必要消費，或該債務未用于家庭日常生活進行反駁。同時也認為如一方系全職在家無收入，則家庭開銷依賴男方的生產經營收入維繼，在這種情況下，男方借款為生產經營支出的應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
案件基本事實
1.唐剛、蘭小艷曾系夫妻，雙方于2005年10月18日登記結婚……于2019年9月4日登記離婚。2.2018年4月24日，劉某委托代理人楊某作為代理人通過劉某銀行賬戶向唐剛銀行賬戶匯款10萬元。當天唐剛出具借條一份，言明借到劉某10萬元。3、審理中，劉某當庭與唐剛連線，唐剛對利息認可為每年1.5萬元，借款用途是用于公司經營。劉某另提供了其與蘭小艷之間的電話錄音……蘭小艷表示被拍賣的房屋中有唐剛的份額，如唐剛的份額有余額可以歸還給劉某。
一審法院
合法的借貸關系受法律保護。唐剛向劉某借款10萬元的事實，由借條、銀行匯款憑證所證實，應予認定。……對于劉某審理中主張的利息（年利息1.5萬元），唐剛在與劉某當庭電話連線中予以認可，故本院予以確認。對于劉某要求蘭小艷共同承擔還款義務的訴訟請求，本院認為，夫妻債務的認定應以共債共簽作為基本原則。即夫妻雙方有共同負債的意思表示；夫妻雙方無一致的負債意思表示的，但符合日常家事代理范圍的；既無共同意思表示，也超出了日常家事代理范圍的，由債權人對債務用途進行舉證。
本案中，劉某未舉證證明系爭借款系用于兩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或者基于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故本案所涉借款無法認定為唐剛、蘭小艷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的夫妻共同債務，蘭小艷與劉某的通話并不能證明其認可涉案借款系夫妻共同債務，劉某要求某共同承擔還款義務的訴訟請求，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二審上海一中院
夫妻共同債務，通常是指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夫妻雙方或者一方為維持共同生活需要，或出于共同生活目的從事經營、投資等活動所引起的債務。夫妻一方為家庭日常生活所負債務，原則上應當推定為夫妻共同債務，債權人只需舉證證明債務關系存在、債務符合當地一般認為的家庭日常生活范圍。而“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是指夫妻雙方及其共同生活的未成年子女在日常生活中的必要開支，包括正常的衣食住行消費、日用品購買、醫療保健、子女教育、老人贍養，以及正當的娛樂、文化消費等，其金額和目的應符合“日常性”和“合理性”。
本案中唐剛、蘭小艷離婚前共同生活在上海且撫育三個未成年兒女，結合涉案債務的金額為10萬元以及本市的經濟水平、一般三孩家庭的開支狀況等，可以推定涉案債務系用于“家庭日常生活需要”的債務。在此情形下，非舉債配偶一方如主張涉案債務并非夫妻共同債務，則應當舉證借款金額明顯超過家庭日常生活必要消費，或該債務未用于家庭日常生活進行反駁。依據法律規定，當事人未能提供證據或者證據不足以證明其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的后果。本案中，蘭小艷未能提供有效證據證明涉案債務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也未能證明該債務未用于家庭日常生活，應當對此承擔舉證不利的法律后果。
另一方面，根據當事人二審中的陳述，唐剛系從事包工頭工作，其借款之后將10萬元用于發放工地工人工資，而蘭小艷作為三個孩子的媽媽，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主要在家照顧孩子，故可以認為唐剛從事包工頭工作的收入系該家庭主要收入來源，其借款用于支付工人工資，顯然屬于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或共同生產經營的情形。在各方對劉某與唐剛之間的借款事實均無異議的情況下，涉案債務應被認定為唐剛、蘭小艷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的夫妻共同債務。
福州律師蔡思斌評析
上海一中院的判決不同于一審法院之處在于其平衡了原被告雙方的舉證責任，要求非舉債配偶一方應舉證案涉債務超出家庭日常生活的必要消費，同時在認定“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上綜合考量了婚姻存續期間雙方的收入情況和家庭開銷水平，依法認定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一方所負的經營性債務為夫妻共同債務。該判決給了我們新的思路，當律師代理類似案件時，對于借款用于公司經營的債務性質認定，可以從借款用途、夫妻雙方對債務的意思表示以及夫妻收入來源、收入情況等方面來著手。
當然實務中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對外借款用于公司經營的債務也不必然構成夫妻共同債務，根據司法解釋規定，由債權人承擔債務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舉證責任，若債權人舉證不能，則無法認定相關債務構成夫妻共同債務。因此，為避免后續舉證的困難，最為保險的方式是“共債共簽”，即由夫妻雙方共同簽字確認。
案件索引：(2023)滬01民終5769號，當事人名字系化名。
